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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清時期，廣西地區(qū)各民族交往頻繁，文學交流不斷深化，產生了大量壯漢文學交融作品，《嶠西詩鈔》是其中的代表性著作。該書是廣西歷史上多民族文學總集的范本，其編纂過程、編纂內容及流行傳播，富有鮮明特色和時代特征，在嶺南地區(qū)近代文學史上產生了重要影響。
《嶠西詩鈔》全書共21卷，近20萬字，共收詩人262家，輯詩1796首，其中收錄壯族詩人78家，壯族詩人詩作511首，是首次大規(guī)模收集整理古代廣西籍詩人所作詩歌總集，由多民族協(xié)作完成征、編、校、刊等各項工作。
該書主編張鵬展，是清乾隆至嘉慶年間有一定社會影響力的壯族詩人，官至通政使司通政使，直言敢諫，有惠政，擁有較高威望。“粵西三甫”卿祖培、何彤然、卓僴（xiàn），辛從益、李寶裔等漢族文人參與了《嶠西詩鈔》的編纂工作，另有來自廣西12個州縣的19位壯族文人、14位漢族文人參與了校勘工作。
在征詩過程中，每年進京趕考的各族士子，是《嶠西詩鈔》征集、獲取詩歌文獻的重要群體。如，清嘉慶十九年（1814年），桂平壯族詩人黃體正受張鵬展囑托，攜帶“征詩啟”征集詩歌文獻。他在詩作《張南崧通政告假在籍，新筑平山草堂，招同游憩，即事有贈》中，回憶了二人在京時的詩學交往及征詩往事。黃體正與張鵬展的忘年之交，成為詩壇一段佳話。
總體來看，《嶠西詩鈔》主要特點體現在以下幾方面：
一是忠實記錄了漢詩創(chuàng)作與古壯字交融的文化現象。清代壯族詩人張鴻翮（hé）《大塘謠》（《嶠西詩鈔》卷二）云：
去了休。去到大塘紅蓼洲。紅蓼生花，不結子。綠樸生花，毬見毬。
詩中所說“綠樸”，是壯族對柚子的慣稱。“柚子”，壯語發(fā)音為“bug”。根據《古壯字字典》，其對應的古壯字為“樸（?）”。詩人將古壯字運用到漢文詩歌創(chuàng)作中，刻下了明清壯漢文化交相輝映的注腳。
二是展現了民族交往的歷史記憶。張鴻翮《友人實行》（《嶠西詩鈔》卷三）反映了其家族于清康熙二十三年（1684年）遷入廣西上林地區(qū)，目睹各民族比鄰而居、友善相處的和諧畫面。其詩云：
歲在康熙之甲子，卜筑仙村余伊始。
村內比鄰多舊知，厚誼高情罕倫比。
阿誰知面更知心，志擴譚君而已矣。
…………
我來此村受君益，君情與我同膠漆。
我嘗有過君須諫，我道君非不我嫉。
說到知心千古難，管鮑悠悠天壤間。
昔日鐘期今已逝，流水高山空自彈。
惟君庭前植蘭桂，相繼芬芳異常卉。
見君所植如見君，郁郁予懷少用慰。
張鴻翮初來乍到，與之相交的“譚君”是個怎么樣的人呢？詩中稱贊其“外似展禽內伯夷”，是一位品格高潔、孝順友恭的謙謙君子，并以管仲與鮑叔牙的“管鮑之交”，伯牙與鐘子期的志趣相投來比喻兩人惺惺相惜、互為知音的深厚友情。詩歌語言平實，讀來順暢而有韻味，可窺見桂南地區(qū)各民族交往的歷史面貌。
三是熱情歌頌祖國大好河山。贊頌祖國、贊美家鄉(xiāng)，是愛國主義文學的一種表現形式。《嶠西詩鈔》所載詩歌的常見意象有自然風光，如靈水、昆侖關、大明山等，有歷史人文，如東漢伏波將軍馬援、北宋名將狄青等。壯族詩人劉新翰《游靈水（在武緣）》（《嶠西詩鈔》卷四）云：
繞壑尋幽勝，憑高俯碧湍。
一溪吞野綠，半壁落江寒。
漶漫龍津宇，荒涼元武壇。
鄭公遺韻在，調古和誠難。
這首詩寫于乾隆初年，劉新翰此時正在武緣縣（今南寧武鳴區(qū)）教諭任上。他于閑暇時探幽尋勝，游覽靈水，在描繪自然風光、書寫歷史遺跡的過程中，建構了自然與人文交融的優(yōu)美意境。又如，明末清初詩人王貴德遭逢亂世，作《謁馬伏波祠》追懷往昔，述寫名將馬援平定嶺南功績，贊頌馬援品格之忠誠、定邊之韜略，表達渴望改變現況的志向。
1837年前后，清代學者、詩人梁章鉅在仔細閱讀《嶠西詩鈔》之后，深受啟發(fā)，編纂了規(guī)模更大的《三管英靈集》。該本不僅繼承了《嶠西詩鈔》的選詩標準、編纂體例及其編纂思想，其采輯的文獻也多源于《嶠西詩鈔》。
總之，以《嶠西詩鈔》為代表的壯漢文學交融作品，勾勒出民族文學互動演進的脈絡，展現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動人畫卷，為中華文學發(fā)展注入活力，為做好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工作提供了豐富的文學資源。要加快推進明清時期壯漢文學交融文獻整理，深入發(fā)掘、通俗闡釋其中蘊含的文化認同價值，助力構建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。
【作者單位：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、廣西大學文學院。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“明清壯漢文學交融文獻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”（項目號21YJCZH079）階段性成果。】
